奶奶

今天是年8月18日

庚子年六月廿九

奶奶的百天

我感受不到离别，好像没有什么发生过一样

奶奶的病是去年发现的。妹妹升学宴结束后，姑姑的同事跟她说，奶奶的CT看起来不是很好，医院好好看看。第一次听到姑姑的哭腔，她很怕。我帮妹妹筹划了很久的毕业旅行，妹也没去过很远的地方，给她筹划了很好的计划因此搁浅。姑哭着给我打电话，问能不能办理退票。我说没问题。妹妹也觉得应当把时间留给带姥姥看病。尽管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完全可以自己享受的假期。大爷从南方闻讯回家了，父辈们都陪医院检查。在哈尔滨待了很久，查了很多项目。肺癌。还好，发现得早。是早期。具体的病情，我不太清楚。没人跟我说，但是一定不能跟爷爷说。这是家人千叮咛万嘱咐我们小辈的。在查出来是早期的时候，我松了一大口气。大爷陪着奶奶在医院。为了打消奶奶的顾虑，在医院附近找了个地方住，不住院。我专门留出时间，回家前，去哈尔滨探望奶奶。那次，我就想着，一定要跟奶奶合影。而这张照片，最终成为奶奶的遗像。那时候的奶奶，已经瘦了很多。后来，病情稳定了下来。这里，我要感谢我的一个同学，我问了他怎么面对，他听着我的倾诉，又开导了我。给我讲了他的亲身经历。很暖心。过年了。想不到，这个新年，就是我跟奶奶此生共同度过的最后一个。一家人依旧其乐融融。奶奶在给了我们压岁钱后，又悄悄地多给了一点钱，说我在外面不容易，多买点好吃的。也是这个新年，大爷给奶奶买了智能手机。我挑了很久，选了一个好看的颜色，奶奶嘴上说着浪费，学会了之后，能刷一天「短视频」。有点事干，乐呵乐呵，我们也开心。年过了。新冠肺炎疫情严重了。奶奶的生日快到了。原本家里会非常热闹，大爷还准备给爷爷奶奶买一套唐装，好好地过个生日，拍一套照片。没想到，这一切来得太快。交通阻隔，不能聚集。生日那天，我还是想办法回了奶奶家。家里只有我、爷爷奶奶和大爷。做了很多好吃的，很好吃。一次回奶奶家吃饭时，奶奶躺在床上，伽玛刀术后很疼，她躺在床上呻吟着，我听着很难受。止疼药每天的数量是有限的，我坐在一旁，无能为力。回成都之前，我回家吃了一顿饺子。最后一顿饺子。奶奶那时候状态还好。4月。家里跟我说奶奶的状态可能不太好了，但是又没详细地说。妹妹倒是悄悄地跟我联络，大爷跟奶奶去了哈尔滨。后来，大爷就和奶奶回来了。怕老在外面，不能回家。我给爸爸打电话，我想回家。爸说先不着急，家这边的政策，途经哈尔滨都要隔离28天。等大爷和奶奶隔离期结束之前，我再回来就好。妹妹随时跟我通报着动态。她也不知道，偷偷听着家人的对话。姑姑很是伤心，所以她也不敢问，我也不敢问。我给奶奶打了一次视频电话。这通视频电话，是我们祖孙的最后一通电话。奶奶好像不知道我在说什么，也听不太清楚。但知道我是谁。，我以为她没休息好，没多聊什么。妹妹跟我说，奶奶不吃东西了。我一下着急上火，发烧了好几天。后来撑不住了，去医院检查是急性扁桃体炎。这不重要，吃了消炎药，也就退烧了。我以为一切都转好的时候，大爷发了条语音。哽咽着说，「大侄，帮大爷给你奶奶写一个讣告吧。等你奶没了的时候，我发到家族群里。」我不想写。我不知道怎么写讣告。各位亲朋好友，谨以庄严感恩的心情告诉您：我们的母亲于公元二〇二〇年五月十二日，农历四月二十早上在家人的助念声中含笑往生，圆满了七十二年的人生旅程，与世长辞。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。这个冬天，每个人都经历了不平凡。母亲亦是如此。她与病魔斗争，勇敢而坚强。母亲言传身教着子女，「勤俭持家、和睦爱人」的美德不仅流传在她子女的血液之中，也将随着孙辈源远流长。母亲照顾这个家庭几十年，总是想着丈夫与孩子，不在乎自己的吃穿用度、从贫苦的年代到如今也依旧是不顾个人享受，外人眼中看起平常的思维，在我们心中是不可替代的记忆。一九六六年，她遇到一生挚爱，诞下两子一女。我们的母亲就是共和国的一位普通女性，相夫、教子，我们也是在她的悉心照顾下成长、成家。照顾孙辈，一生劳顿，睿名邻里。在生命接近终点之时，母亲却仍然表达了对儿孙的关念。我们感受到她一生的付出操劳之辛苦、感恩把我们带到世上。我们不舍，但我们在学着接受。我们不痛苦，没有病痛的世界，应该是母亲享受更好生活的地方。衷心期待您拨冗前来，与我们一起追思这位平凡而伟大的母亲，让她带着我们的祝福到另一个世界。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。可能，这将是我第一次面对分别。真正的分别。我是一个奶奶带大的孩子。记得小的时候，我们的作文课，有那么多次要求写一个家人，我都没有写她。对于我来说，奶奶是很长时间代替了母亲角色的。可能也有很多孩子都是奶奶带大的吧。奶奶总是最疼孙子的。有太多话想说，却又一直说不出口。可能这就是面对生死真正的感觉。好像一切没有发生，不是接受不解释，而是根本不愿意面对。我们的生命中，肯定会随着我们的成长，多出来一个又一个纪念日。这一次的纪念日，我不想拥有。5月11日11:40成都飞青岛航班上。一路漫长，不知道想什么，思绪万千却又没什么多想的。半夜陆地，清早再飞，回程的一切都是漫长的。第二程飞机落地，家里给我传来消息。奶奶在我飞行期间往生。离家还有公里，终于还是没等到。抵家，见到了她。她静静地躺在那，穿着自己选的衣服离开了这里。熟悉的模样，没有一丝的变化。我跪在她身旁，隔着衣服，摸着她的手。软软的。磕头。再磕头。疫情导致一切从简，不得不从简。第二天，出殡。全家人到齐了。姑姑悲伤过度，靠着妹妹搀扶。大爷是在最后一段时间一直陪着奶奶的，他最辛苦。爸爸筹钱给奶奶治病，耗尽了心血。父辈们很自豪，能看的医生都看了，协和的医生也联系好了，但是最终的结果就是如此。这便是这场疫情带来的一个又一个无能为力吧。坐在通往殡仪馆的车上，我抱着遗像。所有的点滴全部通过泪水涌了出来。我以为我很坚强，我会平淡地「男人」般地送她走。我错了，我真的忍不住。一时间，我觉得很多剧集里面的哭戏是有多假，至亲离世，只会无声无息地流泪，止不住地滚落，红红的鼻尖，红红的眼睛。这篇文章我很早就写完了。我想把每一点一滴发生的事记录下来，确实是没什么必要的。人活在世界上，只需要有人记得就好吧。不久之后的一场梦，记不清了，反正是很想念她，在梦里哭得翻来覆去。家庭聚餐，那个一定要坚持给我准备一份的人，不在了。暑假寒假，隔三差五给我准备一桌子菜的人，离开了。上学之前，偷偷塞钱给我的那个人，就这么走了。当然，生活还是在继续。再也吃不到奶奶的饺子了。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饺子，我常常吐槽，奶奶的饺子比包子都大，馅料太充实了。奶奶只是笑笑，有时呵斥几句「怕你吃不饱」。餐桌上少了一个人。弥留之际，奶奶唤着两个人的名字，先是爷爷，然后是我。HolinLee